完事后,他俩整理装束,若无其事地步出花园。然而,他俩的神情是如何藏拙,亦藏不了。陈管事一脸精神爽理的模样,玉意一副漪漾冶红的样貌,即使他俩中间有一手位的差距,仍掩不着他俩关係。有心人一撞见他俩,再观看他俩的神情,已可嗅到他俩之间瀰漫的曖昧,着实猜到他俩关係匪浅啊!
    换个地方来,可有情调?
    陈管事探侧身子,靠近她,细声地问。
    玉意挑眼,横看他一眼,赏他一对白目。
    陈行见着,亦未介怀,兴致勃勃地走近她的耳侧道:
    今夜,我过去你那头?
    玉意斜看他一眼。
    不了,刚到此院,春花着实不惯,我要留心点。
    玉意知晓,他今夜过来寻她,必会宿在她那里。她与春花忽然被调到主子身旁伺候已打人现眼,再传出管事宿到她俩的小院里,流言更是传得没边没际。
    陈管事见她回绝,亦不多加纠缠,只因来日方长,她已到他伸手可触的地方,都不怕她可飞走。况且,春花再过不久便要到叁爷的房内守夜,到那时,他还不是可到她的房内去。
    那边厢,虽然,春花今早得玉意的提醒,要歛去不必要的情,回到江洐泽的身旁伺候,应是要更机灵。然而,她仍是未能完全放得开,又初到此地,对于他的喜好仍是一知半解,便显得拘紧紧张,束手束脚,错漏百出了。
    就如,午膳后,春花领江洐泽到外处散步消食。她晓提醒江洐泽留意脚下的事宜,却只看下方,忘了花圃内茂盛的树枝,便这样牵着他往前行走,让他差点儿撞上垂下来的树枝。还好,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平林及时出声,提一个醒,才没有撞上。
    小心前方有树枝。
    这时,春花才抬头望上一看,她霎那白了脸,她撞上,还是小事。若牵连主子,她实有罪责。
    江洐泽听到平林的提点,眉头皱到出现深坑,已没有消食的兴致。
    回去吧!平林过来。
    江洐泽原是搭着春花的肩膊,转移搭到平林身上,由他引江洐泽行走。
    春花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,黯然随后跟着。
    江洐泽回到房内。
    奉茶。
    这时,春花偷瞥平林,得他頷首,才去冲茶。
    是。
    春花才把这差事领下,却做出来,亦是不如他的意。
    江洐泽一尝,便大声喝道:
    "谁,谁泡的,那般难喝。
    叁…叁爷,恕罪,是…是奴婢春花。"
    又是,又是你,滚!
    本身失明带来的不安,沮丧及烦躁,已令他脾性不稳,而且,春花频频山错,更是令他失却往日温文尔雅的性子,火气一被揭起,便会更旺盛,首当其衝必是周遭的下人。
    春花惟有灰兮兮地垂头退下,对于一刻也没有把事情办妥,引来叁爷的责骂,更是感沮丧。她没敢走远,只静静地站在门边,随时听候差遣,把房内的动静清晰听到。
    此刻,她便可听到江洐泽道:
    平林,泡多盏茶给我。
    是。
    平林应声道,却睄到门口处露出一截裙衣,便默默收回视线,去泡茶。
    光荫荏苒,和风吹拂,春花默默地候在门外,沉静得如一件摆设般,引不到何人察觉她的存在,便静静佇立在门旁等待,直至侧边停驻一双布鞋,她才抬起头来,望向他。
    她望着平林。
    平林安置妥当爷,并为他点燃助眠香,方退出来,悄静地关上门,停到春花的面前。
    叁爷正在安歇,你都累了,与我一同退下吧。
    但是,这里会没人待侯。
    没事,我会交带他人来待候,而且我们亦不会走远,叁爷醒过,都不怕找不着人。跟我来。
    平林说完,直接转身先行。
    春花见平林要走,留下来亦没她的事,便跟他离开了。
    平林领着春花到侧间的耳房。
    到了耳房,平林伸手请春花与他一道围着圆桌而坐。
    不用站着,坐下。
    不用了,我立着便好了。
    对于,她表现得过于胆怯,紧张,连坐下来的胆量亦没有。他亦不勉强她,可是他忍不住出言逗逗她。
    你不需怕我,我并没有你想像般可怕。
    我...我..只是...想立着,安心些。
    平林见她仍是坚持,他亦不为难她了,如果这样是令她自在些便可。他只是要她不那般绷紧听他的说话。而他都不与她客套,自个儿坐下歇回脚。
    我嚷你来,不是想数落你。只是想跟你说说叁爷的事。我知叁爷自出事之后,性子颇为大变,我们可要多担待些。''
    ''我知,今日亦是我做事不谨慎,才惹爷不喜。
    听着她的自省,他是受落的,不枉他多次为她解为,伸出援手。而他会释出那么多善意,当不是平白做好事,是事出有因的。
    自江洐泽出事,平林要做之事,实为过多。首先,江洐泽的性情变得暴躁阴霾,稍有一点不满意,便大吼大叫,发脾气,失却过往世家子弟,翩翩公子的模样,克已服人,惹伺候开他的下人通通不敢再近身。往日,那些奔前程的婢女亦是消声匿跡,一个都寻不到人,勉强调配一个来伺候,又怕不上心,那更是不再多次一举了。
    况且,江洐泽都不喜他们近身,这样,服侍他的事情便落到平林一人身上,事事都要经他的手处理,那日以继夜服侍,不得一日的沐休,实令平林吃不消。
    除此之外,江洐泽在府外的事情又是要平林经手处理。当他一人做叁人,甚或四人之事,他当疲了。
    当平林知有一人特意被安排过来伺候江洐泽,他实是欢喜,他终不需疲累到强撑身子做事了,即使春花做事显得拘紧笨拙,他亦不在意。
    你亦不需那般介怀,今日是你第一天做事,未上手,都是人之常情。我叫你来是想与你说,伺候爷,需要注意的事,及如何可把事情办妥。
    春花终于对上平林的眼睛,不再是垂目听训的模样。听着他如沐春风般的说话,心中对他的感激之情犹如海浪涌来。
    谢谢你,不管是今早之事,还是刚才之事,都谢谢你。
    平林莞尔一笑。
    那你可坐下来,听我说话了吗?我的头抬得很痛。
    春花又听着他叫她坐下,为他的体贴而莞尔。她稍作对他福身,坐在他的下方,听着他的讲解。
    你可知刚才带爷出去消食,及泡茶,那处出差错吗?
    春花的头臚又是垂低了。
    抬起头吧。我不是要指责你的,只是想与你道,带爷出外消食,不用只看着爷,而忘记周围的情况,其实,你只需伸出手给爷,让他搭着你的肩膊,或者拉着你的手肘位便可,爷会晓得如何跟你前进,不需刻不离盯着爷而行,令自己忽略了四周的景物。当遇到阻路物件,事先爷讲一声便可了。
    春花静静地听着。
    至于泡茶,你已做得很好,只是没有掌握到叁爷的口味,才会出问题,待回你拿一些下价的茶叶泡一回给我看。
    知道,我可不会再犯错,下回我会拿茶叶过来。
    好。现在,你把手帕给我。
    春花狐疑他为何要用她的手帕,对于他刚才的善意提点,及知他是个好,亦不好推拒他。便把手帕交予他。
    平林接过她的手帕,把它对摺成一条丝巾,然后用它蒙着她的双目。
    春花见他突给其来的行为,欲想伸手抓下丝巾,却被他出言制止。
    “没事,我只是想教你如何领爷走路,感受在失明下走路,我是会如何做。
    听着平林的解说,春花才停下挣扎。
    已经绑妥,你站起来。
    春花听平林的指示,佇立起来。他先抓着她的小手,搁到手肘,要她拉着,然后便领着她到房间四处,及外边数十步里走动,遇到物件,他会事先道明,好让她早知晓,要作准备。当领着春花行走两回,便把丝巾解下。
    到你领我行了。
    春花听着他的要求,当然欣然接受。
    好。
    春花把平林的大掌放到纤瘦的手肘位,缓缓地领着他而行,仿照他刚才的行为。俩人一前一后地行走,她缓缓上手,行走的步伐都愈顺畅,嘴角亦掩不着往上翘。
    感激你。
    平林解下手帕,并交回给她。
    今日要教之事,便到此为止了。叁爷,都差不多醒过来,我要回去了。泡茶之事,我留待其后教。
    春花接过它,对着他道:
    好,麻烦你平林哥。
    "平林哥?"
    "我见爷唤你平林,而且你帮过我多次,又应大于我,所以我才尊你为哥。"
    春花愈说愈觉得羞耻,彷似有意与他攀关係般,可是,她不是。她是对他心存感激,才尊他为哥,表示对他尊敬及尊重。
    呵,无妨。年纪上,我实是大于你。
    平林走到房门处,春花亦小步跟随着。
    现在,你先回去休歇一回。爷那边有我,到晚膳,你再来吧!"
    是,春花知晓。
    他俩把事情交待清楚,便分别向着不同道路而走去。
    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