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五排练完后许牧一个人留在了学校继续修改剧本,走出校门时天色渐暗。
    c城的地形遇上雨季总会形成平流雾,缓缓地穿过整座城市,带来温差过大的夜晚。
    许牧回到家,站在大门前停顿了两秒后才走了进去。
    叁层的别墅只有最低层还亮着灯。
    推开门,玄关处的感应灯依次亮起,偌大的客厅里只寥寥地开了几盏灯,沙发深处窝着一只猫,背对着他。
    今天是许牧弟弟许原的生日,父母带他去了祖父母家,临行前给许牧发了条消息,让他记得给阿放加猫粮。
    “阿放。”
    许牧看着叁花猫的背影,叫了一声它的名字。
    听见声音,叁花猫动了动耳朵,然后尾巴转了个圈,扫过沙发表面,接着一跃而下,消失在了客厅深处。
    连头也没有回过。
    被无视的许牧并没有什么反应,默默地走到阿放的猫碗处,按照惯例给它添了水和粮后便准备上楼。
    “喵——”
    听见声音的许牧脚步一顿,回头看了阿放一眼,见它正小跑着去猫碗面前。
    去往二楼的楼梯不长,许牧走得很慢,走到拐角处时他停下脚步,眉头轻皱,很快注意到身侧墙壁上的照片多了一张。
    相框崭新,被人仔细地擦拭过。
    照片的背景是游乐园,中间是一家叁口,父母和许原。
    满墙的照片里,许牧一一看过,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他的照片。叁张照片,分别是他的叁岁,五岁,和六岁。
    那时候许原还没有出生,取景框里还有他的位置。
    想到这里,许牧脸上扯出一个别扭的笑容,盯着那张新的照片,看了许久。
    凌晨的城市安静的只有风声,预示着今晚会有一场大雨。
    房间昏暗一片,许牧一边朝里面走一边脱掉上衣扔在地毯上,借着外面庭院的灯光,他随手打开了一罐饮料。
    甜腻的果汁入喉,惹得他皱了下眉头。
    只是一瞬,许牧又恢复了常态,转身将果汁扔进垃圾桶,然后进了浴室。
    风吹进室内,掀开半透明的窗帘,碰到室内各式各样的绿植,沙沙作响了好一会儿。
    放在玻璃瓶中的南天竹被风吹得四处摇晃,细小的枝叶晃动出无数零碎的光斑,若隐若现的落在了墙上。
    洗完澡后,许牧换上宽松的短袖和长裤,肩上搭了块毛巾,裹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。
    他走到地毯上就地坐下,安静地擦了会儿头发,见它干得差不多了,不耐烦地将眼前的碎发一股脑地拨到脑后。
    除了外面灯光照进来的稀薄光线,视线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。
    他将双手撑在身后,盯着面前的墙壁发呆,微微仰头,刚拨到脑后的碎发又散落了些到额前。
    “嗡嗡……”一旁的手机提醒他有新消息。
    许牧瞥了一眼屏幕,上面显示消息来自陈榆,他点进对话框,数十张照片直接蹦到了他眼前。
    陈榆:班长,我要把照片交给新闻中心了,你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。
    小小的对话框里,满满当当的全是他的照片,不同的瞬间,不同的表情。
    许牧静静地看着,一张张翻过,每一张都端详良久,久到他指尖发麻。
    手机屏幕再次亮起,仍是陈榆的消息。
    陈榆:班长,让新闻中心选这张照片吧,我觉得这张最好。
    几十张照片,她从里面选了一张她最喜欢的,或许是作为拍摄者的直觉,她觉得许牧也会喜欢。
    许牧一言不发地看着陈榆发过来的那张照片。
    照片中他站在台下,手里还拿着剧本,周围都是低着头的社员,唯独他一个人抬头看向了镜头。
    许牧记得这瞬间,不是巧合,而是陈榆专门跑上舞台,将镜头对准他,然后小声提醒了一句:“许牧,看过来。”
    于是他便看向了那个小小的镜头。
    “阿牧,你站远一点,妈妈给阿原拍张照。”
    记忆中总是有这句话。
    许牧,你站远一点。
    阿原也说,哥,你不要挡着我。
    为什么?
    他问过镜头后面的人,为什么要他走开。
    但没有人回答他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陈榆盘腿坐在书桌前,没有等来许牧的消息,倒是等来了他的电话。
    “……喂?”她犹豫着接通,觉得这个电话有些突然,“班长,我给你发了照片,你看见了吗?”
    许牧仰躺在地毯上,头顶是摇摇晃晃的琴叶榕,他向叶片伸出手,尝试去够,但落了个空。
    “看见了,”他垂眸,“你拍的很好,每一张都很好。”
    “过奖,”陈榆注意力全在照片上,没有听出许牧的异常,“没问题的话我就直接发过去了。”
    正当陈榆以为话题结束能够挂断电话时,许牧却忽然叫了她名字。
    “陈榆。”
    声音略微发涩,听得她心跳空了一拍。
    “还有事吗?”她定了定神问。
    “……下个月,”许牧顿了顿,仿佛生锈的机器人般,从胸腔里挤出话来,“下个月我有一场钢琴演奏,你能……”
    “你能来帮我拍照吗?”
    这个要求并不过分,但是从许牧嘴里说出来还是让陈榆吃了一惊。
    陈榆觉得今晚的许牧似乎有些奇怪,但她又说不上哪里奇怪。
    自从那次偷拍事件后,两人的交集莫名变得多了起来,许牧虽然让人琢磨不透,但她从没见过他像此刻这样……
    没有漫不经心,没有意味不明,语气里竟然带了些恳求。
    思及至此,陈榆迟疑着说:“能是能……”
    没等她说完,电话那端便打断她说:“那就说好了。你到时候会来。”
    “好……”
    得到她的答复,对面像是轻轻松了口气。
    陈榆疑虑重重地挂断电话,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,索性没再把它放心上,不过去帮忙拍个照而已。
    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两人的对话框,发现许牧刚刚换了头像。
    换成了她拍的那张照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