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类生性暴虐,蛟龙性格尤其傲娇。
    对凡人来说,老虎的屁股摸不得,对修行者而言,则是蛟龙身躯探不得。
    蛟龙在上古修行界的位置很尴尬,实力比普通修行者和一般妖类强得多,但在真正的大能面前,却不时扮演盘中餐的角色。
    只因龙肉大补且味美,上古时宴请仙客,没有蛟龙肉,都不好意思摆宴。
    反正世间蛟龙大多是不知道混了多少血脉的杂血后裔,与传说中的真龙差距甚远,大能们也不太在意远古真龙的面子。
    对于钟麟生来说,这些传说只在古籍中有零散记载,到了近代,灵气渐少,但凡体内蕴含一丝龙血,在妖类中都属于贵族般的存在。
    龙躯大补,是数种顶级修行宝药的原料,所以蛟龙特别忌讳他人用神念探查龙躯,将这种行为视为对自家龙躯的窥探,一旦感应到,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。
    钟麟生只觉得那人形蛟龙周围气机涌动,神念刚刚靠近数丈距离,便如陷狂风暴雨,感应受波动影响严重,一时分辨不清这妖实力,怕强行窥探引得蛟龙出手,只好先收回神念。
    没有觉察到远处妖气,只有强烈的灵气波动在那妖身旁缠绕,钟麟生心中更是诧异。
    此妖敢深入中原,必定有遮掩妖气的法门,但在不释放妖气的情况下,还能造成这么强的灵气波动,可想而知,他本身道行很可能在高阶筑基以上。
    看他手中的鼎类法器,宝光濛动,形制古朴,应该是传承已久的宝贝。
    化形蛟龙、灵气波动、上古法器,这几个词在脑海中依次闪过,钟麟生已将此时的毛山君当作了金丹战力看待。
    他见毛山君开口说话,没有马上出手的意思,不禁松了口气。
    “先不论古墓归属,阁下别忘了此地乃是我中原腹地,一旦爆发冲突,秘境中的金丹修士感应到蛟龙存在,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,我要的不过是你脚下那些阴脉石而已。”
    钟麟生语气真诚地补充道:
    “阴气对妖族无用,我手中还有不少天灵地宝,可以与阁下交换。”
    毛山君听到此处,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,他实在没想到,完全化龙形态后的样貌竟然能够唬住一位高阶筑基。
    转念一想,龙灵指的本体就是一截龙骨,受它影响血肉躯体才产生了这种变化,并且自己肉身与龙灵指融合为一体,说自己是人形蛟龙也没有错。
    毛山君心中稍定,他并不知道蛟龙妖怪的脾气性格,想着龙属总归应当有些霸气,便粗着嗓子说道:
    “莫说是你,就算是金丹在此,也要乖乖让路!”
    “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,这些破烂石头可以给你,只要将你身后这些两脚羊献给我打牙祭就行!”
    钟家子弟倒吸口凉气,纷纷退后两步。
    钟麟生脸上阴晴不定,视线扫过脸色大变的钟家子弟,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凶光,随即忽然哈哈大笑道:
    “前辈何必拿我寻开心,这些人都是我的同族血亲,前辈若是想打牙祭,我们只好拼死陪前辈耍耍了!”
    他拿出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架势,手上却没有多余动作,甚至用眼神制止了手下结阵的举动,显然并不想真的刺激“化形蛟龙”。
    鳞片掩盖了毛山君眼角的跳动,刚才的试探是最危险的交锋,钟麟生没选择出手,给了毛山君接下来行动的信心。
    他兴致缺缺地摆摆尖利的爪子道:“无趣,本以为能欣赏一番同族相残,没想到你倒是有点血勇。”
    “瞧瞧你们一个个身上死气沉沉的样子,恨不得把自己练成僵尸,就算是送到我嘴里,吃起来也得干巴巴的,没甚嚼头。”
    “我改变主意了,拿出一件能让我满意的宝贝,这些石头就归你了,然后赶紧滚蛋!”
    他并非是贪心不足,想要趁机索取宝贝,只不过若是什么条件都不提,就让钟麟生等人离开,怕钟麟生起疑。
    而此时,钟麟生正心中暗道,果然是妖魔心思,不能以常理推测,竟视人族相残为乐。
    他伸手示意钟家子弟慢慢从古墓通道中后退,心中犹豫片刻,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残破龟甲道:
    “这是早年间我师傅从东海海岛,偶然得来的一块甲骨。上面记载的文字与当今人族文字截然不同,我师傅寻访金石大家,也未能破译甲骨文字。只知道应该是上古妖族的功法,此物留在我手中,与阴脉石留在阁下手中一样,都是无用之物,一旦交换,效用却是不可同日而语!”
    “阁下请看!”
    钟麟生高声提醒之后,打出龟甲。
    龟甲被一团灵光包裹,化作道气势惊人的流光,飞向青铜台上的毛山君。
    他对毛山君的身份还有一丝怀疑,因而催动龟甲的法力并无保留,想要以此试探下“化形蛟龙”的实力。
    龟甲确实是钟神通早年在东海所得,与此物同时发现的其他宝贝品阶都不低,虽然一直没弄明白龟甲记载的内容,但此物在钟家手中多年,并非一点作用都没研究出来。
    龟甲本身极重,输入法力后更是重量倍增,平日里钟麟生都是将此物当作重击类法宝,曾有筑基修士一时不察,被此物砸中重伤,锤炼肉身有些道行的普通妖怪绝无可能接住。
    除非是素来以肉身强横的著称的蛟龙。
    仿佛平静水面投入了一块石头,青铜台周围的灵气剧烈波动,伴随着猛烈呼啸,化作磨盘大小的龟甲骤然砸到毛山君身前。
    他哪能不知道这是钟麟生的试探,脚下如老树生根,丝毫不动,体内涌出一股爆炸性的力量,精血好似沸腾的岩浆一般,在龟甲距离身前只有数丈距离时,骤然出手!
    右臂舒展,黑袍卷着巨爪化作残影,如苍龙出云。
    手臂金麟乍起,仿佛猛禽抖翅,汹涌灵气形成无数蚕豆大小的气旋,钻入龙麟缝隙。
    一声嗡鸣,响彻古墓!
    在钟家众人眼中,那头化形蛟龙右臂猛然忽然本体,化作丈许长的龙爪,一把将龟甲攥在手心!
    乖乖,丈许长的爪子,那要是整个化成蛟龙,怕不是有十几丈大小!
    至此,再无人怀疑毛山君的蛟龙身份。
    化龙状态下,龙爪爆发力道远超练气修士,接住龟甲后,龙爪与龟甲一同缩小,如同随手接过一块普通甲壳一般。
    其实此时淡金色臂骨布满裂纹,钻心剧痛从右臂骨髓深处传来,只是从表面看不出来罢了。
    毛山君雷霆锻体后,对疼痛的忍受力极强,仿佛丝毫感受不到右臂暗伤。
    他将龟甲丢进阴九鼎内,冷然开口:
    “此物确实对我有用,带上石头滚蛋!”